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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AU】应念经年(6)

周沪萍闭着双眼,却全无倦意。窗户关得严丝合缝,隔绝外界的喧嚣,万籁俱寂,只有壁炉里的柴火仍在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

出门两个礼拜,白日里舟车劳顿,累了,乏了,到晚上,田丹一挨枕头立即沉沉入睡,即使在飞机上也照睡不误。周沪萍不比田丹,虽然换个地方不至于失眠,但总归是睡得不太安稳。到波尔沃之后尤其如此,连续两夜,总徘徊在半梦半醒的边缘,迷离徜恍,恍恍惚惚,自己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何况,尽是些春梦,关于田丹的春梦。田丹的呼吸是炽热的,吻是温润的,身体乳是茉莉与栀子的味道,沁人心脾,明快又干净,垂下的发丝拂扫着脸颊,发尾隐约还沾着水汽,指尖却是一团野火,恣肆地、烂漫地,在这个悄寂无声的雪夜里燃烧,野火过处,一丛丛火红的野花破土而出,顷刻怒放,又瞬间凋零,一片荒芜,荒芜一片。

想想也觉得有些惭于启齿。从一晌贪欢的春梦里醒转过来,周沪萍甚至不敢与田丹对视。

“丹丹,梦……有没有色彩的?声音有没有?气味有没有?触觉呢?”

“唔……因人而异,也与梦本身有关。”田丹正在浴室里漱口,含着牙膏沫子,声音也含含混混,“但说到底,梦即使有色彩、声音或是气味,也是来自你平日里的生活体验,不是凭空产生的,比如视障人士的梦不会有色彩,听障人士的梦也不会有声音……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八个字,听在周沪萍耳中,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周沪萍在心底狠狠甩自己两耳光:变态。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旋即是田丹懒懒散散的脚步声,周沪萍团了团身子,假寐。脚步声自远至近,田丹在周沪萍的床边伫足,低下身,迟疑地开了口:“沪萍?”

周沪萍仍然闭着双眼,没有应声,唇上却倏地被吻了一下,听见田丹轻声道:

“沪萍,晚安。”

而后是田丹窸窸窣窣爬上床的声音,“啪嗒”一声揿掉吊灯开关的声音,平稳又绵长的鼻息声,以及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周沪萍睁开眼,抿一抿唇,唇上还残余着田丹炽热的呼吸、温润的吻、奶油味的唇膏,不是梦,却比春梦还令人悸动。

是石子投入古井,涟漪徐徐荡开的悸动。

周沪萍一夜无眠,斟酌再三,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对田丹开口。

你昨夜为什么爬我床上来吻我?不成,太直接。

你到底想对我干什么?不成,太凶,兴师问罪一样。

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成,太不要脸。

翌日,周沪萍被田丹拽去坐狗拉雪橇,坐在雪橇上,雪尘扑扑地打着面颊,风声夹杂着田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最前面六条哈士奇拉着雪橇呼哧带喘地狂奔,雪橇如风驰电掣般掠过银闪闪的树林,掠过冰封的河川与湖泊,本是极刺激的体验,然而周沪萍心不在焉,田丹回过头来扯着嗓门叫,沪萍,你怎么了?怎么一声不吭?是不是冷?你的手这么凉……前面有间咖啡馆,我们进去喝些热乎的。

周沪萍立在咖啡馆的门廊下,啜着烫口的热美式,望着被从雪橇上卸下来的六条哈士奇连同田丹在门前的庭院里撒欢儿,周沪萍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田丹心思单纯,喜欢玩,也喜欢闹,或许对她而言,一个吻,道声“晚安”,并不意味着什么。

年轻人,周沪萍又想,大抵是……代沟?

 

从芬兰回波士顿后不久,周沪萍告诉田丹,自己决定继续在波士顿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怎么忽然改变主意?”田丹一口牛奶呛在喉咙里,旋即又慌忙补上一句,“挺好的。”

“导师希望我继续科研,他说,以我的条件,应该可以申上全额奖学金,学费全免,还有生活补助,平时在研究所里协助课题研究,或是当助教还有额外奖金。”周沪萍微笑,“我也犹豫了很久,主要是放心不下我爸爸,但他倒是挺开明,说我还年轻,有机会还是在外面历练历练,见见世面。”

淡定地把已在心底排练过十来次的话一气讲完,周沪萍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与其是在答复田丹,不如是在游说自己。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全额奖学金倒是十拿九稳,额外奖金努力一把能争取,爸爸也支持,只是哥哥颇有微词,话里有话地敲打着周沪萍,在外三年又三年,毕业回国也将近三十岁了,旁人三十而立,你三十岁除去一张文凭之外两手空空,没房没车,连份工作也没有,现在的用人单位,对女性的年龄,苛刻得很……

周沪萍于是有些犹豫,然而哥哥接下来一句话把周沪萍给激怒了,哥哥说,况且,女孩子念太多书,也未必好,你不在国内,你不知道,如今国内这些“剩女”,学历晒出来一个比一个唬人,所谓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你将来相亲,一个“女博士”的头衔甩出去,男的多半会被吓得落荒而逃……还是你根本是打着移民的主意,不回来了?

相个屁亲,我不相亲。周沪萍罕见地骂了一句粗口,掐断了国际长途,转头立即给导师写邮件,答应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周沪萍对科研并没什么过分的执著,最终决定继续学业,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几分是对社会学的热爱,几分是被哥哥气得逆反,几分是……放不下田丹。

然而田丹不察周沪萍内心的波澜,笑意盈然,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也告诉周沪萍一条好消息,因为成绩优异,她被Dr.Smith选中,以本科生的身份,破格进入课题组与一群硕博研究生共同协助一项科学研究,研究课题很有意思,是关于“前世记忆”的。

“前世记忆?怎么研究?”周沪萍闻所未闻,有些好奇。

“催眠实验,”田丹说,“你记不记得从前我给你讲过?我从有记忆开始,断断续续反复梦见同一个人,有二十年了。我也给Dr.Smith讲了这个梦,Dr.Smith听了之后很有兴致,说或许有可能与我的前世记忆有关系,问我想不想作为受试者,接受催眠实验。我答应了。”

“听着挺玄乎,有没有危险?”

“怎么可能有危险?我只是有些担心,”田丹耸肩,“我梦见的是个军官打扮的人,又时不时伸出手来牵我,万一……我前世是条搜救犬什么的,怎么办?”

 

二月初的波士顿,天气仍然恶劣,连续下过两场暴风雪,气温也降至零下十七八摄氏度,西北风裹挟着一团团的雪雾,寒冷刺骨,房檐下悬着长长的冰凌,树上结着雾凇,如琼枝玉叶,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雪甚至与人膝平齐,道路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学校因此放了假,周沪萍本想着炖鸡汤来与田丹分喝,但田丹一早计划去实验室,只能作罢。

“天气这么糟糕,还去实验室干什么?”周沪萍把伞递给田丹。

“先前与Dr.Smith约好的,今天去接受催眠实验。”田丹系上围巾,围巾是周沪萍在罗马给田丹挑的,针织的,很厚实,仍然是圣诞红,衬得田丹的面颊越发白皙,“其实也可以改日再去,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迫不及待。”

周沪萍送田丹出门,再三叮嘱路上当心。到黄昏时分,周沪萍去敲田丹的门,田丹没回来。又过了两个钟头,周沪萍去楼下的洗衣房取回烘干的衣物,顺势又敲了敲田丹的门,仍然无人应答。周沪萍有些担心,拎着洗衣袋一面上楼,一面掏出手机拨了田丹的号码,然而忙音持续,没人接听。

捱到午夜,田丹手机关机,WhatsApp上周沪萍发去的消息仍然显示未读,周沪萍越发担忧,按捺不住,正寻思着去向田丹所在的课题组里其他同学打听,房门忽然被叩响了,叩门声连续不断,急促而仓皇。

周沪萍慌忙去开门,门外,田丹喘着粗气,呆怔地站着,鼻尖与双颊冻得绯红,唇却是苍白的,落在头发上的雪花,被公寓内的暖气一熏,已化成雪水,顺着发丝淌下来,围巾上,羽绒服的衣袖与下摆上,长靴的靴尖与靴筒上,全沾着湿答答的泥浆,一身邋遢,狼狈不堪。

“你……”周沪萍愣住。

田丹咬着唇,望着周沪萍,吸了下鼻子,眸中噙着的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你……你怎么了?摔跤了?”周沪萍去拉田丹,田丹的手冷如寒冰。

田丹不答,只一瘸一拐地往房里去,周沪萍关上门:“丹丹,你别不出声,到底怎……”

话音未落,已被田丹拦腰抱住,周沪萍听见田丹在呜咽,瓮声瓮气,听上去委屈又疲惫:“沪萍,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没有食言,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答应你的,下辈子,我会找到你,我们一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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