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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AU】应念经年(9)

午夜的机场空空荡荡,三月的上海,刚下过一场雨,春寒料峭,湿冷的空气凉凉地洇着鼻子,田丹打了个喷嚏。周沪萍过来,在田丹对面坐下,递上纸杯:“热牛奶。”

田丹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没想到,三月份了,上海的天气还这么冷。上次我们回来的时候,十二月底,也没这么冷。”

“飞机延误太久,这会儿,地铁也没了,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田丹喝完杯里的热牛奶,把唇边的奶沫抿掉。

“不安全。一会儿我哥开车来接我,把你送回去。”

“你住浦东,我住浦西,不顺路。”田丹耸耸肩膀,“而且,你哥一定不乐意。”

“我叫他送,周沪国他……他敢不听?”周沪萍蹙蹙眉头,心又往下沉了沉。

日月如梭,白驹过隙,一晃过去五年,周沪萍完成学业,获得博士学位,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研究所的Offer,决定回国。田丹修完学分,结束答辩,获得硕士学位,陪着周沪萍一同回国。在波士顿,二人形影不离,出双入对,也没有刻意掩饰彼此之间的关系,美国佬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在田丹离开Dr.Smith的课题组时,Dr.Smith与组内同学还送了田丹一束玫瑰花,“祝你们幸福”。

然而,回到上海之后,还能这么无所顾忌吗?

越临近回国,周沪萍心下越发烦躁。周沪萍今年二十九岁,自己没什么年龄焦虑,然而国内的七大姑八大姨急得跳脚,二十八九岁,转眼三十了,没工作,还单身,怎么可以?前年,周沪萍回国,不过短短两个礼拜,七大姑八大姨撺掇着给安排了七八次相亲,吓得她落荒而逃,好在田丹及时伸出援手,二人去丽江住了一个礼拜。

再回来时,周沪萍少不得被父亲念叨,两三年没回来,回来两个礼拜,还不安心,还要出去。周沪国在一旁帮腔,说,你这个朋友也是不明事理,自己不陪父母倒也罢了,还拉着你四周围到处乱晃。周沪萍没好气地顶一句,田丹四五岁时妈妈去世,爸爸去年也不在了,陪什么父母?

田丹的父亲是2016年去世的,突发急病,在ICU里住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没救过来。周沪萍陪着田丹回国来,ICU外守了大半个月,而后处理后事,又送骨灰回绍兴乡下安葬。下葬的时候天气不太好,秋雨淅沥,冷风萧瑟,田丹哭得伤心,周沪萍把她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掌心里,另一手搂着她瑟瑟发抖的肩膀,久久无言。按理,这时候,应该许下一些承诺,比如,我在,我一直在,我永远在,我永远会陪着你,但周沪萍开不了口,语言在这个时候显得分外苍白,也分外无力。

“你相不相信命运?”后来,田丹这么问周沪萍。

“什么命运?”

“你知道吗?上辈子,我爸爸也去得很突然,很仓促。”田丹伏在周沪萍的怀里,声音微微发颤,“假如,命运是个循环……”

“去打破它,我陪你。”周沪萍明白田丹担忧什么,答得干脆利落,“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周沪萍打算回上海之后搬出来住。父亲住浦东,连同兄嫂还有刚出生不久的侄子,七十平米的房子挤挤挨挨地住了四口人,倘或自己再住进去,不免有矛盾。田丹说,好,到时候,我们先租个房子安顿下来,过两年,攒个首付,再入手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周沪萍应了一声,心下却开始发愁,到时候该怎么向父亲坦承自己喜欢田丹的事实。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周沪萍从千头万绪中抽离出来,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丹丹,我哥到了,你搭我们的车,送你回去。”

“不用。”

“乖。”

周沪萍笑眯眯地揉一揉田丹松软的头发,田丹拗不过,只能拖上行李箱出了机场。

 

周沪国开车,周沪萍与田丹坐在后排,三人一时无话,末了,还是周沪国清清嗓子,打破沉默:“田丹,你怎么住浦西去了?我记得你以前不住浦西,你住在……住在……”

“我租的房子在浦西。”田丹言简意赅。

“你租房住?你爸的房子……”

“专心开车,少废话,知道你不是哑巴。”周沪萍没好气地驳回去。

当初田丹的父亲住在ICU,每天的治疗费用接近上万,一个月下来,积蓄所余无几。父亲去世后,处理后事花销也不菲,田丹寻思着父亲生前在闸北的房子有将近一百平米,将来自己一个人住,既太过空旷,又触目生悲,索性卖了出去。

周沪国被妹妹呛了一句,缩缩脖子,不再吭声。

车只能开到弄堂口,弄堂狭窄,车进不去。周沪萍帮田丹把行李箱从车后备箱里卸下来,执意送田丹上去。田丹租的房子既老且旧,楼道里垒放着住户的杂物,越发显得狭仄,灯光昏黄,影影绰绰地映着坑洼不平的墙壁,搬行李箱上楼的时候无意间一磕碰,墙皮簌簌地往下落。进门,房子倒还可以,房东拾掇得干干净净,三四十平米,有厨房,有卫浴,一居室。

“这里安不安全?不然……”周沪萍瞥一眼门板上的插销,不放心,又伸手拽了拽。

“不然怎样?你陪我住?”田丹眨眨眼,“你哥会被你气死。”

“过些时候来陪你住,”周沪萍捏捏田丹的脸颊,“我答应过你的。”

周沪萍再三叮嘱田丹把门闩好,注意安全,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田丹筋疲力竭,也懒得收拾行李,澡也懒得洗,和衣倒在床上,沉沉入眠,再醒来时已将近中午,睁开眼时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在何处。

五年,田丹早已习于周沪萍住在邻间,每天一睁眼,洗漱完毕,旋即趿拉着人字拖去敲周沪萍的门,如今乍然与周沪萍分开,颇有些不适应,田丹睡眼惺忪地从行李箱里找出毛巾与牙具,拖着脚步去浴室洗漱,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叮咚”一声,田丹一面漱口,一面打开微信,是周沪萍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江湖救急”,后面一连串夸张的惊叹号,再之后,是个定位。

显然,周沪萍又被安排相亲了。

 

田丹按照周沪萍发送来的定位,找到陆家嘴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周沪萍坐在临窗的位置,对面坐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田丹在他右后方的一张方桌旁坐下来,饶有兴味地品评了一下:方脸,寸头,头发少,五官挤挤挨挨缩成一团,酱红色的Polo衫,下摆规规矩矩地掖进牛仔裤里。

周沪萍的目光移过来,在田丹身上打了个转,递个眼色,意思是,救命。

田丹却不忙着救命,叫了杯热拿铁,兴致盎然地听这男人口若悬河,从自己月薪八千的公务员工作,吹嘘到自己国内名校博士毕业,再扯到自己上中学时成绩名列前茅,幼儿园时已能计算百以内加减乘除……周沪萍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敷敷衍衍地应着,双眼却不时瞥向田丹。

“周小姐,怎么不讲话?”

“我……我听着。”

“周小姐,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房,有没有车?”

“什么?”

“你们女孩子来相亲,不是一坐下来就开始关心房产车产吗?”男人一扬眉毛,肩膀耸了耸,颇有些轻蔑,“我有房,在浦东,一百二十平米,已结清,无房贷,咱们确定关系后,房产证上可以添你的名字。我也有车……”

周沪萍的面色一寸一寸冷下来:“丁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为什么?我有房有车,年薪二十万,工作稳定……”

“我……”周沪萍没想到他会不依不饶地寻根究底,一时语塞,“我目前还没有……没有脱单的打算,我觉得……单身挺好的。”

“你们女的,一个两个,全是这样,”丁先生冷哼一声,“周小姐,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比如……抑郁症?”

“什么?”

“不然,怎么会对我这种条件还挑三拣四?现如今的女人,一个个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尤其是你这种从国外回来的,又是独身主义,又是丁克……相夫教子,传宗接代,不是女人的本职吗?”

田丹轻嗤一声,放下马克杯,来到周沪萍身旁。

“周沪萍?这么巧,在这碰见你。”

周沪萍微笑以对,田丹睨一眼对面的丁先生,哂道:“周沪萍,你七大姑八大姨又给你安排相亲了?这次这个,谁介绍的?与你有仇?”

丁先生垮下脸来,怒道:“这位小姐,怎么说话呢?”

田丹不搭理他,继续询问周沪萍:“对了,什么时候来我这复诊?”

“复诊?”丁先生越发坐不住了。

“是,复诊。”田丹笑眯眯地向丁先生伸出手,“您好,我是周沪萍的心理医生,我姓田。周沪萍呢,也没别的什么毛病,只是有轻微的恐惧症,您听过没有?有些人恐惧社交,有些人恐惧广场,有些人恐惧幽闭的空间比如电梯,有些人恐惧某种生物比如蜘蛛……周沪萍恐惧的东西有些古怪,您知道是什么吗?”

丁先生一言不发,田丹煞有介事:“渣男,周沪萍有渣男恐惧症,您知道什么是渣男吗?狂妄,自负,庸俗、市侩、自以为是,本质厌女,大男子主义……”

“小姐,你……”

“很不幸,因为您,周沪萍的渣男恐惧症有发作的迹象,您知道这种毛病一旦发作会有什么症状吗?”田丹欺身上前,挨近他,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很可怕的,快逃。”

“神经病,你们……”丁先生剜田丹一眼,又剜周沪萍一眼,着急忙慌地拎上公文包,拔足欲逃,田丹拽住他:“丁先生,您结账没有?”

“结账?我结什么账?我……我还没向你们讨……精神损失费呢……两个神经病,神经病……”丁先生仓皇地甩开田丹的手,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去。

“丹丹,下次能给我诌个听上去不这么荒唐的病吗?”周沪萍无奈地摇一摇头。

“我江湖救急,你还鸡蛋里挑骨头,下次不帮你了。”田丹坐到周沪萍对面,“况且,他太欠了,我正愁没名目去骂他。周沪萍,这谁给你介绍的?长得丑倒也罢了,脑子还不太好使。”

“还有谁?周沪国,他朋友的朋友,估计出门立即向他告状,”周沪萍心下烦躁,“罢了,由他告状去,我倒好奇,这么一闹腾,周沪国以后还敢不敢给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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