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ow。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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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时空(30-尾声)

30

 

李想陪苏雅露去医院找安萍,向导诊台的护士打听了,又询问了安萍的主诊医生,最后来到放射科。放射科的护士说,的确有这么一位安小姐来过,但只与医生讲了两句话,X光也没照。苏雅露找到医生,医生说,安萍进了诊室之后,出示了警察证,称怀疑刚才进来拍片的女患者是警方通缉的在逃嫌犯,想从医院的信息系统里调取姓名与身份证号相关信息来确认,但出于谨慎,也出于保护患者隐私的目的,他没有答应,安萍也没勉强,匆匆离开了。

“我操,”苏雅露忍不住爆粗口,“安萍又发什么神经?”

“不是发神经,是职业病发作。”李想皱着眉头,“我想,我应该知道安萍想抓的嫌犯是谁。”

“谁?”

“陈曼。”李想道,“五年前,陈曼因金钱纠纷,雇凶犯下命案。安萍当时还在刑侦支队,负责侦破这个案子,其间,与陈曼团伙发生冲突,双方开火,安萍的一个同僚死在了陈曼的枪下,自己也受了伤。后来,陈曼利用自己在正邪两道的人脉关系,找人来为凶手顶罪,案子草草完结,不了了之,安萍不甘心,去市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拍桌子,被降职,从刑侦支队调任到基层当民警。然而不久之后,政府开始‘扫黑除恶’,当初包庇陈曼的高官,包括市局局长,纷纷被撤职查办,陈曼失去了‘保护伞’,也被盯上,为避风头,逃去美国,销声匿迹。但安萍始终耿耿于怀,也始终相信陈曼会回来,因为这里有她的事业、财产、人脉,有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如果安萍确实是去抓嫌犯,嫌犯只有可能是陈曼。”

“抓嫌犯归抓嫌犯,手机关什么机?”苏雅露抱怨。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李想拽上苏雅露,快步往医院门外去,“你不知道陈曼是个……怎样的人。五年前,商界叱咤风云的女魔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你知道吗?五年前,陈曼雇凶杀人,凶手丧心病狂,在死者身上扎了一刀又一刀,但刀口都不深,不足以毙命,最终,死者在痛苦与恐惧中因失血过多而死,全身上下多处伤口,但没有一处是致命伤。死者咽气之后,凶手残忍地截下他的四肢,打包,然后快递送去给他的妻子……”

苏雅露毛骨悚然:“这么狠?”

“安萍一定是在医院见到与陈曼长相或身形相近的人,或者,就是陈曼本人,陈曼悄悄从国外回来了,”李想道,“既然安萍能认得出陈曼,陈曼未必认不出安萍。当初安萍对着陈曼团伙死咬不放,陈曼对安萍恨之入骨,万一陈曼认出了安萍……”

苏雅露心下一沉,脱口而出:“我们去报警?”

“这些只是我自己在揣测,无凭无据,即使报警,警方也未必受理,”李想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况且,即使是报失踪,没够四十八小时,警方是不会立案的。”

“这……怎么办?”苏雅露被李想拽进车里,六神无主。

“下车后,我们分头去找,你回公寓,也许只是我在胡思乱想,安萍说不定已先回去了,我去派出所,安萍没能在医院信息系统里调取到陈曼的相关信息,一定会回去向上头汇报,要求重新立案侦查。”

 

苏雅露到房门口,才发觉自己把钥匙落在了公寓里。出门的时候,苏雅露一腔怒火,只想着另寻住处,门一摔潇洒地扬长而去,压根没想过再回来。

敲门,没有应,再敲门,仍然无人应门,苏雅露越发急躁,抬脚去踹,房内寂寂无声。

安萍没有回来。

苏雅露掏出手机给李想打电话,手机屏幕闪烁一下,熄灭了。

妈的,不早不晚,偏生在这节骨眼上没电。

苏雅露沮丧地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坐下来。

 

暮色沉沉,安萍仍然没有回来,李想也不知去向,苏雅露在楼梯口的台阶上曲着双腿坐了一下午,坐得腰酸腿疼,腹中也空空如也。不得已,苏雅露起身,下楼,凭着记忆往派出所的方向去,然而月色下的城市仿如摇身一变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弄堂纵横交错,楼宇鳞次栉比,钢筋丛林中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苏雅露很快失去了方向。

苏雅露问了两三个路人,按照他们的讲法,右转,左拐,路口第二个红绿灯右转进弄堂,然而弄堂的尽头并不是派出所,而是一间仓库,仓库外被铁皮围着,铁皮锈迹斑驳,墙根下密密结着蛛网,丛生的蔓草与人膝平齐,地上泥沙掺杂灰尘,似乎废弃已久。

操,什么东西。苏雅露烦躁地在心底骂了一句。

仓库的铁门上闩着锁头,门隙里却漏出些许灯光来,苏雅露把脸颊靠在门上,从罅隙里往里望,仓库里有人,一女一男,女子一头长鬈发,廓形的皮衣,修身的皮裤,踩着高跟鞋,指间夹着一根烟,男子身形魁梧,叉着腰站在一旁。还有一个垂着头坐在地上,不知是男是女。

忽然间,女子扭过头对男子轻声耳语两句,站着的男子答应一声,俯身拎上地上的铁桶,当头一浇水泼向坐在地上的人,地上的人不防,呛了一口,急促的咳嗽着。苏雅露这才发现,坐在地上的人双臂被反扭在身后,似乎是被铐子扣在了身后的铁栏杆上。

操,绑架?苏雅露向门隙挨近了些,睁大双眼,却听见女子曼声开口:

“安萍,好久不见。”

安萍?苏雅露心倏地悬了上来。

他妈的,这么巧?

坐在地上的人下巴被女子用力一勾,被迫抬头。

苏雅露悬着的心漏跳了一拍,顷刻间沉下去。

是安萍。

苏雅露低下头在地上找了找,找到一根铁丝,然而铁丝头太粗,捅不进锁孔。苏雅露一面把铁丝头在地上来回挫磨,一面继续窥伺着仓库里的动向。女子已松开安萍的下巴,直起身来,声音里衔着笑意:“你倒是没变样,还是这股子欠收拾的倔劲。不废话了,开门见山,你想干什么?”

安萍没吭声,被女子一脚踹在膝头上。苏雅露倒吸一口凉气,听见女子的声音遽然变得冷厉:“在医院里鬼鬼祟祟地盯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安萍冷笑,“把你送到警方手上,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我牺牲的同僚一个公道,五年前,我这么想,五年后还是一样。”

“凭你一个片儿警?”

“我没这个机会了,”安萍仍在冷笑,“落在你手上,大概是活不成了。不过善恶有报,天理昭彰,陈曼,你逃不掉的。”

苏雅露总算把铁丝头打磨得尖了些,手忙脚乱地往锁孔里捅。

“逃不掉的,是你,你会死在我手上,但,不会死得这么痛快。”

一旁的男子递上一把匕首,刀尖闪着寒光,陈曼接过来。

锁头仍然没捅开,苏雅露额头沁出汗来,手也不可遏地打着颤。

“五年前,死在我手下的……”陈曼顿一顿,“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不过,你或许还记得,记得他的死因。你对这个案子这么执著,应该是记得的,是不是?”

第一刀扎下去,安萍迸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苏雅露彻底慌了神,把铁丝用力往锁孔里又捅了几下,铁丝断了。

苏雅露怔怔地望着锁头,望着锁孔里的半根铁丝,周身如坠冰窟,寒意砭骨,掺杂着冰碴子的冷水汹涌而上,没过口鼻,没过头顶……

 

“苏雅露?苏雅露?”

安萍与李想回到公寓的时候,见苏雅露歪在楼梯口熟睡正酣,不知梦见什么,双手乱舞,身子一颤一颤,脸颊上全是泪,怎么叫也叫不醒。

“苏雅露?”安萍弯下腰,伸手拍打苏雅露的面颊,苏雅露一激灵,终于睁开双眼。

“怎么不进门?钥匙落房里了?”安萍道,苏雅露懵懵地望一望安萍,又望一望李想。

“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我打你电话也不接。”李想道,“虚惊一场,安萍去市公安局报告发现陈曼踪迹,又陪刑侦支队队长去医院调取监控,查到陈曼使用的化名与伪造的身份证。我怕你着急,想打个电话告诉你,你又不接。”

苏雅露愣着,胳膊被安萍拽了一下:“还坐着干什么?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叫了炸鸡,十分钟后送到。”

“你手机为什么关机?”苏雅露没有动。

“关机?”安萍茫然,“什么关机?”

“我……”李想尴尬地干笑两声,“是我不小心……”

李想一时疏忽,把电话打给了不久前采访过的北机公司副总经理钱萍,刚巧钱萍出差公干,在飞机上,手机打开飞行模式。两个钟头后,飞机落地,钱萍回电给李想,李想才知道自己摆了个乌龙。

“你手机的通讯录里没存我号码?这也能弄混?”安萍无奈。

“存了,但是……”

李想的通讯录里联系人成百上千,拨号时懒得找,搜索栏里打了个“萍”,然后手一抖,选上了钱萍。

“怪我,”李想讪笑,“我自己吓自己,没联络上你,又听医生讲你在找什么在逃嫌犯,还以为你被陈曼……露姐也被我吓坏了。”

“以后李想的话,别太相信,”安萍对苏雅露道,“写公众号的,成日胡编乱造,异想天开。”

苏雅露忽然毫无预兆地痛哭失声,哭得气涌如山,涕泪交零,梨花带雨。

“怎么了?你哭什么?”安萍与李想莫名其妙。

苏雅露吸着鼻子,呜呜咽咽,字与句连缀着,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安萍好不容易才听清楚。苏雅露说,李想,你是不是缺心眼?苏雅露说,安萍,你逞什么能,复诊不叫上我陪你,断了一条胳膊还他妈的想着追查嫌犯,你他妈的有几条命?苏雅露说,安萍,你知不知道,我梦见你死了,被陈曼一刀一刀扎死的。苏雅露说,安萍,你死了,我怎么办?

安萍抿着唇,想笑,又不敢笑,李想说,露姐,没想到你还挺在意安萍的。李想又说,安萍,露姐这是在向你告白,你听明白没?你可不能死,露姐下半辈子,靠你了。

于是安萍终于撑不住,笑出声来。

苏雅露又气又窘,扯着嗓子吼,谁在意安萍?谁告白?我,我马上回去,回我的民国三十八年去,再也不回来了……

吼声回荡在楼道里,气喘吁吁爬楼梯上来外送炸鸡的小伙子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下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好,”安萍努力绷着脸,把笑意抿在唇边,“回去,回去,吃完炸鸡再回去,好不好?”

苏雅露抽抽鼻子,扭过头去,不想妥协,死也不妥协,欺人太甚……

但……

肚子咕噜一声,苏雅露板着脸,头扭回来:吃完炸鸡,我马上回去。

 

尾声

 

2022年,七月,派出所。

“露姐,把头发拢到耳朵后面去,身份证上的照片,头发不能遮住耳朵的。还有,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耳朵上的耳环取下来。还有,还有……你的妆太浓了,先去卸个妆,什么唇彩、眼影、睫毛膏……全卸了。”小吴放下相机,不好意思地向苏雅露笑笑,“露姐,抱歉,这是规定。”

苏雅露一扬眉毛:“我们京师监狱,给狱囚拍照,也没这么多条条框框,你拍不拍?”

小吴挠挠头,扬声对门外喊了一嗓子:“安所,您来劝劝,我实在是搞不定……”

“苏雅露,你又胡闹什么?不是刚才给你卸过一次妆了么?”安萍疾步进来,瞥一眼苏雅露,咝了一口冷气。十分钟前刚把苏雅露按在洗手间的盥洗池上把妆给卸了,头发扎了,首饰取了,一转眼,苏雅露又把唇涂得仿如刚生吞了一个小孩子,蜜桃色的眼影,红棕色的眼线,栗色的长鬈发松松蓬蓬地垂在肩膀上,耳环与项链闪闪发光。

“安所,这怎么办?”小吴张着两手。

安萍不容分说,拎上苏雅露往洗手间去。

“给我卸掉,卸干净,你还想不想上户口了?还想不想办身份证了?”安萍把洗面乳与卸妆油丢给苏雅露,“你知不知道你身份特殊,为了给你上户口,办身份证,我材料写了这么一叠……”

苏雅露听到耳朵生茧:“是是是,你辛苦,但又不许化妆,又不许佩首饰,还得把头发撩耳朵后面去,这种照片拍出来,也太磕碜了些。”

“你卸不卸?”安萍懒得与苏雅露理论,“不卸的话,今晚别爬我床上来,沙发上待着去。”

苏雅露愁眉苦脸地拧开水龙头,开始往脸颊上扑水。

“姓名不用变,出生年月……”安萍迟疑了,“民国三十八年,你几岁?”

“十八。”苏雅露信口开河,被安萍在额头上狠狠敲了一记。

“我这么年轻。”苏雅露委屈,“你告诉警察我三十来岁,他们一定也不相信。”

安萍不想废话,夺下苏雅露手上的毛巾,把她颊上的水珠擦干净,又把她拎回小吴面前:“坐好。小吴,可以拍照了。”

顿一顿,又补上一句:“拍好一些。”

相机的取景框里,苏雅露正襟危坐,眼睛睁得大大的,唇抿成一线,虽然不施粉黛,却仍然清丽动人。镜头里的苏雅露,有些局促,有些不安,却又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仿如宇宙中一粒星子,从太阳系外,甚至银河系外,越过遥远的无数光年,掠过平行的无数时空,终于撞入安萍的生命里,是机缘,也是宿命。

快门轻响,镜头定格。安萍微微地笑了起来。

新的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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